外地大米冒充五常大米出售,已是公开秘密。“纯五常‘稻花香’十块一斤是成本价,外地卖的那些四五块一斤的都不是真的。”王晓斌摆摆手。本地人想吃到纯正的五常大米也并非易事。“要到农民手里去买稻子,送到米厂盯着他们磨出来。”五常人提醒南方周末记者。
“纯五常稻花香十块一斤是成本价,外地卖的那些四五块一斤的都不是真的。”
造假者不仅有“内奸”——在五常生产的勾兑米,更有“李鬼”——在五常之外的“域外造假”。
保真,即建立五常大米防伪溯源体系。这个体系包括“五常大米”商标和两个logo:“五常”产地证明商标(鹰标)和国家地理标志产品(地图样)。体系内的大米产品在包装袋上印有溯源二维码,扫码就能了解这袋大米的具体产地、种植和加工厂商。
2019年9月,刚过中秋节,大兴安岭已经开始下雪,五常的寒意也转浓。罕见的连续刮风降雨,外加一场冰雹,快要收获的五常大米稻秆被地心引力拽弯了腰,沉甸甸的稻穗一头栽在地上,泥泞一片。
“正好在灌浆的时候趴窝了。往年出米率是5个米(50%),10斤稻子能出5斤大米,今年可能只有3个米。”看着倒伏的稻子,50岁的桃山村村民王晓斌(化名)担心,家里这全国闻名的五常大米卖不出去或只能贱卖。
这一幕曾在2018年底上演:往年“稻花香”稻穗的收购价就能接近3元/斤,比南方产的精米还贵。2018年收成不好,“稻花香”水稻的收购价格被进一步推高,大量较便宜的外地水稻进入五常米厂,本地稻反而无人问津。
在全国213种大米地理标志产品中,五常大米无出其右。但进入五常的外地大米提了价,本地招牌就“蒙了尘”。2019年年初,五常市市长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强调,“持续加强对五常大米市场监管,严厉打击域内外冒充五常大米行为。”
这个哈尔滨的县级市兼有“五常大米香天下”的名声和“天下大米乱五常”的烦恼,农民、米厂、政府……都想走出这本地米卖不出高价,外地人买不到真米的怪圈。
“给冒牌勾兑米做了嫁衣”
1993年,农艺家田永太培育出“稻花香”品种后,五常二百多万亩稻田,大都种植着“稻花香”。“口感跟外地米就是不一样。煮出来的米饭泛着油光,吃起来软糯又有嚼劲,剩饭都不会回生。”王晓斌极是自信。
五常“稻花香”好吃的代价是比普通水稻品种更高的种植成本和更低的出米率。产量上不具优势,还不能大幅使用能增产的农药化肥,甚是娇贵。像王晓斌这样经验丰富的农民知道,今年这样歉收的大米反而会更好吃,“精华都集中在那30%(出米)上了”。
除了成本高,“稻花香”还不抗倒伏,“往年也趴窝,没今年趴得这么邪乎。”王晓斌坐在院里的小马扎上晒太阳,叼着旱烟,跟邻居有一嘴没一嘴地抱怨。趴在地里的需要人工收割,王晓斌估计,每亩水田的割地费要从300元涨到600元。
“稻花香”卖得贵,体现了稀缺性,却在与外地水稻的价格战中处于劣势。
王晓斌记得,2018年秋收时,“我们的稻子刚刚下来,就是没人来收。眼瞅着外地大车呼呼地往五常拉稻子,一落子(东北话,指货车柜)能装三四十吨,排好几里地。”在1.8元/斤的外地稻打压下,他的稻子从2.8元/斤一路跌到1.4元/斤,比外地水稻还便宜后才卖掉,有的包地大户更是赔了数十万元。
“我家去年打下的粮,现在还有没卖掉的,堆在仓库呢。”龙凤山乡光辉村一位村民舍不得贱卖,想等着价格回升后一点点出手。但许多农民却等不起,为了下一年的春耕,急需还旧账贷新款,不得不贱卖。
和大闸蟹、水蜜桃等农产品不同,水稻不能直接销售,还得经过加工厂变成大米。“在米厂面前,我们就是弱势群体。”王晓斌感叹,农民们辛苦耕耘出的五常大米品牌,反给冒牌勾兑米做了嫁衣。
(本文首发于2019年10月10日《南方周末》)